等解决完恒王一事，怀明与裴安才缓缓走来。原来此事由裴安裁定，他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才交给陈远伶。

虽是如此，皇上还是会盯着他看。

不远处路旁枝桠上的鸟惊飞一片，振动翅膀往四面逃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驱使。

“裴将军。”怀明一面行，一面目视着头顶上空，黑色的影子侵占了视野大部分，如巨云压顶，看不到日色。

“是要变天了。”他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原本该感受的是庆祝中吴易主的喜悦，却被不速之客惊扰。雨涟城这一行，到底还有做什么。

纪礼与房桂一同望去，黑影随着他们诧异的瞳孔扩展而不断放大。

“这，这是什么怪象，我从未见过如此。”纪礼拉着房桂问。

“鸟兽群飞，估计受到惊吓。”房桂平平说道，从黑压压的缝隙中出逃出来一道明亮的光，很快又被挡了回去。

裴安正为中吴一事发愁，皇上交代的是把恒王府彻底换新，可没说备选的人是谁，将来要任职中吴城主的人影儿都不见，如今他和陈远伶在此，说不定要把这个烂摊子扔到自己手上。

他扶额叹气，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这一步，若是远离雨涟城中心，中了皇上和任勇的下怀，他的一番心血就全费了。

“将军？”纪礼看着他魂不守舍，唤道，“大家都等着阅兵呢。”

“嗯。”裴安回神过来，直望前方，来的还是自己的御林军，不难猜想，主子的用意，便是逐渐瓦解他在朝的势力，支到生不起大风大浪的地方……

他眼睛有些发涩，用力按压几下眉头才舒服些，“对了，怀明刚刚说什么？”侧目望，这才想起来，也没注意到头顶上黑黢黢一片。

“将军往上看。”怀明指着恒王府的方向。

成片的乌鸦围绕在恒王府上空，久久不散，御林军在底下驱赶。

裴安的注意力被转移开，蹙眉凝重说道，“平常这个地方连夜猫野狗也不愿踏入，如今这么多鸟兽从恒王府庭院出来，倒是惊奇。”

两人对视半刻。

怀明移开眼，“定是有什么冤屈落到民间才会生出异象。” 飘落下来的黑羽，渐渐把街道染成一片黑色，“人都死了，有些东西却不灭，你说呢，裴将军。”再回望，意味深长。

裴安不爽他老装着一副深沉的样子，背手轻蔑，笑着道，“怀明公子也是读圣贤书之人，没想到对民间异事也熟知一套，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天象民灾，就连一叶飘零也要警惕点什么？”

怀明不与他作笑，慎思后言，“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谁说这股风就一定会消失于感观之外，那些鸟雀就真的是栖身于丛林？”

裴安盯着他的脸许久逐渐展开笑颜，像蒙上了一层清早的露气，也不得不多思起来。

再抬眸观那乌黑一片，风自由穿梭在其中，一时竟不知是风的带动，还是鸟兽控制风状。

“以微末观万象，以只言定圣语，是好生严谨。”他不得不佩服公孙怀明的眼里的宽广，总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是以史为鉴，也是举一列万。

又继续说道，“我裴安不似公子这般巧思，那也只有从公孙府出来的人才能如此。”

“若不能随着河川载舟，顺势而为，便要做那万擎石柱，逆流而上。那裴将军是要做走什么路，做什么样的人？” 在此之前父亲便派人传信，汉帝这么做，不出奇。

裴安双指捡起来一片鸦翅，左看右看，“你都知道了，再问就没意思了。” 他承认在很多时候都说不过公孙怀明，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也安心不少。

“那你还巴着个脸，这么多人等着呢。”

陈远伶闻声走过来，作揖道，“裴将军，怀明公子。”

“陈大人。”怀明颔首。

“都清理干净了吗？”裴安抬眉，望着紧闭的大门，两边都打上了封条，紧接着窒息感迎面袭来，如果不问世间的喧嚣有多少，便以为只有沉寂在主导着一切，与自己来时全然不同。

而这人走茶凉，哀鸣消散后，谁也不敢相信，中吴竟是在恒王府灭不久，天空下起了黑羽。

陈远伶也不知如何是好，却还是保有将军的一贯风范，既是能受得住横面直冲的断头血流，也能扛得住魂魄的哀怨。

“按照将军的方法里里外外清洗了好几次，一丝血迹和味道都没有，碰着天气不错，干得也快，但这乌鸦一直不走，为了避免人言碎语，我看要重新开门，再看看，是什么原因。”他发鬓出渗出一丝虚汗。

“乌鸦是食腐饮血之兽，死了这么多人，估计是寻着味儿来的，也算合理。”怀明消解陈远伶的顾虑。

“公子，可是有法子驱赶？御林军虽是能人强将，可也飞不到那么高的地方去。”陈远伶知道他计谋多，许是也知道这异事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