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覆盖了整个村庄，冷冷的月光洒下来，小山坡上独自坐着一个男孩。

姜冬冬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睡不着？”

福玉林没有看她，呆呆地望着天空。

良久，他才喃喃自语道：“我的皮肤被烫伤了，只有晚上的空气才能让我舒服一点。”

烫伤？

看他全须全尾没有一点疤痕的样子，不会是在装病吧？

“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犯矫情，我的时间很宝贵。”

福玉林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我还能感受到血洒在我身上的感觉，好像着火了一样。”

原来是有心理阴影了呀。

不过就算他做噩梦也应该梦到溺水才对，怎么会想象被血溅到呢……

“那都是你臆想出来的，你除了自己的血什么都没碰过。”姜冬冬嘁了一声，“但我很高兴你决定折磨自己，你遭受的一切都是活该。”

他突然哭了出来，“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一句不轻不重的道歉有什么用，现在王丰收不在了，药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个加害者反倒在这里委屈起来。

“你又不是真心的，你只是害怕事情败露牵连到你罢了。”

福玉林终于看向她，眼神晦暗：“太了解一个人不是好事，因为会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你和我本质上是一类人。”

姜冬冬丝毫不被他影响：“你哭就哭，别想拖我下水，你连我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福玉林语气突然变得平静：“你说，她会来找我吗……我总是梦到她，要怎么做才能不让她纠缠我呢？活着的人才有价值，人死了就好好去死，为什么要来寻仇呢……”

看来他确实被噩梦缠身，但不知道他梦见的是哪一个人。

“你说的是谁，王丰收还是药婆？”

福玉林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接着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王丰收是自愿跳下来救我的，死了算他倒霉。药婆本来就不应该留在半月村，村里人一直都想赶走她，现在她逃跑了，我还帮了他们的忙呢。”

你上次接受药婆的帮助后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句话透露出不少信息——结合之前那个地中海大叔的话，他多半做了什么逼着药婆做出畏罪潜逃的表现。

希望她能够安全吧。

不过如果福玉林根本不在意他们，他又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难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那你指的是谁？”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看他抖若筛糠的样子，姜冬冬内心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福玉林，你究竟又做了什么？”

这句话让他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他脸上挂着泪痕，只有眼神透露出一股疯狂。

“没关系，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站起身，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钱哥说，她之所以入我的梦是因为尸骨上还留有怨念，用阳气镇住就可以了。”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慢慢走下了山坡。

神神叨叨的，精神可能早就不正常了。

姜冬冬才不信那个钱哥不靠谱的说法，但她已经猜到福玉林要做什么了。

他们来到一口废用的枯井旁边，福玉林把压在上面的大石头奋力推开。

石头轰然落地，月光洒了进去，姜冬冬在夜里好得出奇的视力让她一看就看到了井底的一具白骨。

其实她早有预感，许多的暴力倾向是被人引导的，但她没想到床底的白骨完全是福玉林在栽赃陷害。

也是，控制一个智力残缺的人是多么容易，可以让他永远替你背锅。

隐约想到了白骨的身份，姜冬冬还是决定确认一下。

“她……是你什么人？”

温柔地看着那具白骨，福玉林眨了眨眼：“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他长叹一口气：“我也不想的，谁让她发现了我的秘密，还要拉着我去自首呢……”

他发出一声嘲笑，不知是对那人还是对自己。

“她说只要我主动承认错误就会被宽大处理，说王丰收不是我的责任，我只要承认诬陷了别人就好，还说我没成年还有机会……她太傻了，自以为是在帮我，但我不能让她毁了我的生活，不能让她毁了我一辈子……是她自己撞到刀尖上来的，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只是在自卫，对，我只是在自卫……”

他望着白骨，眼泪喷涌而出，“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妈妈……”

接下来的故事他没有说，但姜冬冬已经完全明白了。

那个装白骨的箱子，就是他妈妈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