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流波(九)(1 / 2)

梅花残萼留在手心,极红一点开在褐的托上,虽逝去了流光,依然红暖动人。

花尚且如人,人事却到底不如花事有情。

西厢这时候有人缓步而入,完颜康只以为是琅轩回转,便还放任自己沉于心绪中,就听身后人咳嗽一声,才复朗声道:“你若不放心,原本可以派人护送她回离华岛的。”

完颜康猝然起身,猛是回头,便见六王爷何时已立在门边,目光正若有所思看向自己,便是早洞清自己全部心思。

他心中难免一惊,更知道父亲深夜造访清桐院,绝非事出无因,忙道:“父王今夜回来得这般早,莫非宫中又出变故?”

他语声急促,又自怀了一段心事,六王爷如何不能体贴了他,微微叹息一声:“宗熙在城外二十里被御前侍卫拿住了。”

六王爷抬首示意他坐下,人也在他对端坐定后,这才又道:“宗熙被抓恰在你离宫后,这时机既是奇巧,内侍官回话后,你皇爷爷哪还有心思,便将人散了。”

完颜康神色微收,低低哦了一声,倒没有什么大的意外。

六王爷便道:“你不问问你皇爷爷的处置?”

完颜康淡极一笑:“皇爷爷历来护短,四王叔是嫡先后所生,宗熙身份倍是贵重,这一回雷霆之怒必是有的,总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六王爷长眉轻抬,面上却已不同:“你皇爷爷既将宴席散去,只留宗亲,便说了一句话:宗熙诞后鸩酒赐死。”

完颜康闻言手中一抖,那枚残萼便已跌在地上,他只觉背心好似忽为利刃一加,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只得徐徐将一段身姿靠上一旁窗格,这才低了声道:“父王,宗熙……他当真要……”他一语成断,竟再说不下去。

六王爷观察他眉目间神色猛为惊破,便知宗熙既有这等结局,本是他六王府今日的作为,这少年虽有谋人之意,到底还未备足杀人之心,是以才忽如心脉上同被人砍斫根基,便也有些心疼他:“朝野和你都只道你皇爷爷一向护短,宗熙活罪难逃,但死罪必是不至于,但这一回却是不同——一个人若是触了另一个人的底线,你们那时候才会真正明白你们的皇爷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前朝宗室自屠,虽已散作陈年旧事,但一代人不死,一代人心中的惨痛和恐惧还在,圣心帝虽对完颜宗熙百般护短,惟有一件事,若让他想起些从前的一些噩梦来,那便绝难再姑息,一朝养虎为患。

书房内既是寂无旁人,便连近处东厢忽也是半滴人声都不敢在此时流动。

完颜康在父亲的注视中抬起头来,他年轻的面庞上虽还有些不信,但他的眼神却已慢慢坚定下来,六王爷等到他有此反应,这才继续道:“这个结果虽然大出完颜族宗亲意料,但细想来,这件事对我六王府,却是一件好事,你在长白山的这一段苦难,毕竟也没有白费!”

完颜康眉色在烛灯中微凉:“父王?”

六王爷情知他心中还有波澜,便复叹出一口气劝导:“况你皇爷爷如今心中既有选定之人,他人便自然更成了弃驹无疑。事已至此,你便也早些将心定了下来。”

完颜康闻言便又是沉默,人却已点点头。

六王爷又怎不知大定之时,本也是尸骸遍野之时,完颜一族同气连枝,最后所伤及也绝非只是一枝一梢之痛:“康儿,两府之争,到最后一步,想你皇爷爷若看到的不到你的尸身,那便只有是宗熙的,你二人之中必得有一个是为了完颜氏的传承作了祭的。”

六王爷道:“我既知你早有背水一战的心意,到如今便也要有独站孤旗之下的勇气,方能筑世间之大成。”

完颜康闻言瞳仁色猛又裂,但他终于又鼓起全部勇气:“父王,康儿可否最后去看一看宗熙?”

六王爷虽想展颜一笑,到底难能:“父王若不许,你便当真不会去?”

完颜康猛不敢言语。

六王爷便只得又长叹息一声:“父王虽不愿你这个时候去天牢,但你若执意,为父并不愿违拗于你。”

完颜康面生凄凉,垂首:“多谢父王。”

六王爷点点头:“明后两日是各地、各府官员进宫献礼的日子,等献礼之后,你皇爷爷那,宗熙之事未过去前,你不宜频繁露面,避免兔死狐悲之嫌,我会称你长白一路奔波,身染痒疾,想你皇爷爷一向疼你,到时候自也不肯太责了你。”

完颜康点首:“孩儿悉听父王的。”

六王爷点点头,见薄窗外已有一弯细月西斜,“你早些睡了。”说罢这就要起身离去,完颜康忙道:“父王,还有一事。”

六王爷回头:“何事?”

完颜康道:“万俟咏一路护送康儿回京,智勇有加,康儿觉得此人可用。”

六王爷点点头:“此人我虽只见过一次,确是堪用之人,留在长白山是屈才,今春他三年任满,届时吏部考核时可迁他入京,这个恩惠便由你赏给他,以后东宫诸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