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医一路小跑着进入了大殿，尉迟海晏都没有回头看尉迟清晨哪怕一眼。

太医只是看了看尉迟清晨那尚未闭上的眼睛，但只是看到他那涣散的瞳孔，太医就心中有数了。

“陛下，尉迟公子已经......故去了。”

全场一片寂静，皇帝冷着一张脸，又看了一眼死不瞑目，还是望着尉迟海晏方向的尉迟清晨，心底的忌惮简直达到了顶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尉迟清晨的死绝对不是尉迟海晏口中的“畏罪自杀”。不管是哪种可能，尉迟清晨进入大殿之后就一直在众人都眼皮子底下，显然是不可能在殿上服毒，尉迟家既然有这样“好”的毒药，皇帝很难不害怕他们把这毒药用在自己身上。

只见那尉迟海晏的面上没有半分死了儿子的悲伤，仿佛只是发生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还是那副眼神低垂，波澜不惊的模样。

“陛下，如今这贼人已经伏诛，老臣也算是大仇得报，臣叩谢陛下。”

说完，尉迟海晏一个头磕了下去，发出了“咚”的一声，显得这个头磕得很有诚意，但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看着尉迟海晏那副姿态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尉迟爱卿此次也算是替尉迟秀才报仇了，甚好。”

说完，皇帝不管表情有一丝丝异样的尉迟海晏，直接高声吩咐道：

“这贼人当真是可恨，竟然敢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诡计，来人，将这贼人拖下去剁碎了喂狗，将头颅和这黑杀令一起送去东国，朕倒要看看，这东国如此行径，是何居心！”

沈和疆闻言心中一沉，皇帝登基这几年，南月国国力算是蒸蒸日上，看来这一次皇帝是想要借此机会，一来是想向周围的国家秀一秀自己的肌肉，二来......恐怕是想要提拔自己人，收拢一下他们这些老牌武将手里的兵权了，这三来，恐怕就是要挑起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了。

几个老牌武将皆是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前南月国没有战事，皇帝也没有对他们这些武将下手，所以朝堂上武将一派向来安静，但若是战事一起，恐怕这朝堂上就要变天了。

饶是如今一切还没有定论，以东国相对弱小的国力也很难和南月国宣战，但根据今天的事。也可以预见在皇帝的干预之下，未来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将之争必定愈演愈烈。

当事情涉及了利益，那争斗也就会随之而起。

而现如今，站在最前面的尉迟海晏，身为有污点的文臣之首，就成为了这些武将首要找麻烦的对象。

但此事不好武将直接出面，所以只见兵部侍郎蒋元瑞出列。

“陛下，臣以为，这东国细作虽然已死，但丞相大人任由细作在自己身边十年而不察，应当治罪。”

见有人说出了自己想要说却不能说的话，皇帝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但他还是面上装作为难的样子。

“此事也并非尉迟爱卿所愿，况且尉迟爱卿今年已经五十有八，丞相职务繁忙，难免有失察的时候......”

对于皇帝语言中的未尽之意，众大臣心领神会，几个想要出头为尉迟海晏说话的官员也默默闭了嘴，只有蒋元瑞继续开口：

“陛下，正因为丞相大人今年已经快到花甲之年，才会犯下这种错误。”

这话一点都没有客气，简直就是指着尉迟海晏的鼻子骂他是老糊涂了。

皇帝还是一脸为难，想要开口再替尉迟海晏“辩解”几句，而尉迟海晏已经跪下，缓缓将自己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如今朝堂这般情况也在尉迟海晏的预料之中，事到如今，与其在皇帝的猜忌中继续当这个丞相，不如此时壮士断腕，暂避锋芒，以待万寿节上的大计。

想到这里，尉迟海晏低垂着眼，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陛下，臣，已经老了。”

昔日那个纵横官场，波澜不惊的尉迟海晏就那样跪在地上，多了几分颓然，原本梳得整整齐齐，隐藏在官帽之下的斑驳白发也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这时候的尉迟海晏仿佛真的有了几分老态。

“臣，祈求陛下，许臣乞骸骨。”

此时的皇帝看着跪在那里的尉迟海晏心情有几分五味杂陈，如今这情况是他所希望的，但当尉迟海晏真的跪在那里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涩然，他没有错过尉迟海晏在跪下的那一刹那眼神中闪过的一丝阴狠。

不知是怎么了，皇帝突然想起来幼时偷偷跟着太子皇兄躲在大殿后面偷看父皇上朝时的场景，那时候的尉迟海晏不过二十出头，刚刚成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在朝堂之上喊出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但如今，父皇死了，太子皇兄也死了，尉迟海晏和他也都变了。

终究是物是人非了。皇帝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也没有了和尉迟海晏继续打太极的耐心，如今的尉迟海晏已经被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