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乌蒙蒙的天空飘下了细雪。

王氏大宅前

一辆马车早早地等候在这，车厢质地选自南疆的上等红楠，由两匹骏马拉运，此时坐在鞍座上的一位老翁，一手梳理着马鬃，一手整顿着马具。

不多时，一道丽影从府内缓缓走出，在其身后紧跟着一位体态娇小的丫鬟。

见到二人后，老翁露出笑容，笑得很温和。

刚欲下车行礼，便被不远走来的王灵婉给喊停了下来。

“姜伯，您腿脚不便，不用施这些礼数。”王灵婉声音温和地说道。

身旁的小绿萝，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附和，目光中透着心疼。

绿萝，姜绿萝。

眼前的六旬老翁是她的爷爷，四年前绿萝的父亲参军投入了关海一战，只剩下年迈的爷爷和母亲与她自己相依为命，他们一家身在凤华县，离宁安县很近。

在收到官府送来的战抚后，便知家中唯一的顶梁柱倒了。

其母也因此郁郁而终，只剩下了爷女俩。

王县令得知此消息后也将姜老伯接到了府上，与绿萝一起服侍王灵婉的起居。

“是啊爷爷，您都六十五岁了，府上有的是年轻马夫，您回去歇息吧。”

这寒冬腊月的，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是十分要命的。

历年的这般酷冷，南城那边的贫民区也会有不少的冻死骨出现街头，往来的白吏抬着冻死的尸体，一批批地运往城外的乱葬岗。

这还是在京城，要是偏远的小县村庄，再碰上一贪官污吏，能熬过一个冬天便是上辈子积德，祖宗保佑了。

姜老伯充耳不闻，展现出一股老顽童般的执拗，看了眼王灵婉的俏脸后，脸色耸拉了下来，冲着身旁的小绿萝愠怒道：“好几日未曾给小姐驾车了，如今比往日小姐瘦了许多，臭丫头是不是你平日里照顾不周了？”

姜老伯年轻时曾在镖局当过几年马夫，如今上了年纪，许多手艺都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这驾驭马车的本事。

驾车的技术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王灵婉坐惯了他的车，也因此是最喜欢的。

这也是这位六旬老翁在这王氏府院，为数不多的意义。

绿萝有些受气，但知道自家这位老顽固的倔脾气，选择了忍气吞声，一旁的王灵婉看在眼里，默默地俯身上了车厢后，随之拿出一叠厚毛毯，盖在了老翁的身上。

姜老伯见状，脸色陡然一惊，正想转身推辞，便见车轿的帘子放下，随后传来王灵婉的声音：“我还想多坐几年姜伯驾的车呢，若是推辞我便去府里换人了。”

声音听着清冷，但爷女二人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小绿萝也钻了进去，外头的姜伯一抽马缰，马车行驶，缓缓离开了王氏府宅。

车轿里王灵婉端坐于一方小塌，青葱玉手正握着一卷账簿，双眼紧盯着上面的内容。

小绿萝挨着自家小姐坐下，从车轿内的角落处抽出一个精致暖炉和一箱木炭，一手握着小钳往炉中加炭，一手从怀里摸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子。

拧盖，凑到嘴边吹了吹，将火星送入炉后，不多时间，炉内便传来了些许温度，原本凉飕飕的车轿变得暖和了些。

绿萝挨着自家小姐坐下，目光不经意地看了账目一眼，却发现了账簿中夹着一支竹签。

竹签通体被朱砂浸泡过，四角雕着宵灯纹路，底部还有一束红穗，签子上有着一列列词句：

“众里寻他千百度...”小绿萝往前凑了凑，小嘴不自觉地念叨了起来。

话音响起，一旁的王灵婉“啪”地一声将账簿合上，清冷的目光斜睨向身边的小丫鬟。

同样的，小绿萝也抬起眸子对上自家小姐的目光。

一主一仆就这样相互看着，场面逐渐陷入了尴尬。

感受到自家小姐深深地怨念后，小绿萝低下头，半天才嗫嚅道：“小姐，绿萝记得那个竹签是玲珑塔昨晚临时售卖的，限售一千支，一支一百两...”

嗯...没错，一支竹签，一百两。

火炉静静地燃烧着，偶尔有火星从里头盘旋升起，明明轿子里已经充斥着暖气，但却莫名地有些冷。

帘子外，姜老伯后背莫名地一哆嗦，打了个喷嚏后，下意识地将上身的厚毯子紧了紧。

...

王灵婉俏脸轻浮上一抹潮红，将手中的账簿放在身后，清了清嗓子，同时抬起手指将车窗的帘子往上撩了一些，视线投向窗外。

自小冰雪聪明，在外头于商界与学府都是冠于才女之名的她，如今却是陷入了社死现场。

在昨晚宵灯诗会结束之后，她成功摆脱了博思辙的纠缠，正离开玲珑宝塔不久，便听说夺魁的那首诗词以纪念品竹签的方式限售一千支。

作为王氏商号女掌柜的她，自己就是混商圈的，自然是知道这是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