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挂在顶空挡着一片，天色暗了些。柳俏从偏房走出，看三娘神色落寞，便择旁坐下，手掌撑着脸颊感慨道，“我从楼上观察，金拿杀手都撤走了，月姐姐对三娘真好。”

又安慰道，“你呀，就不要多思了，月姐姐天资过人，手段狠戾，不会打没有准备的战，既是敢叫我们放心离去，那便是找好了后路，再者邓午也会看在多年卖命杀敌的份上网开一面，且江子暮也会护着她。”

三娘闻到空气里凝结的水珠味道，似乎一场大雨在紧密准备着，黑云不断聚拢成团，笼罩着整个永安镇，她深蹙眉，“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柳俏顺着三娘的视野望去，“刚刚开始艳阳普照，这会儿就乌云密布了，三娘是在担心天公不作美？”

“如今想着阻挠这起风云的，又何止金拿城，皇城里头争夺的就有百家，江湖中人复返庙堂者更是数不胜数，我们面对的不止是汉帝，而是整个大汉。”

她起身往天色稍亮的地方走，试图寻找那尚还在发亮的光源，可被挡住和裹挟的是所目一切，对于这个无尽苍穹来说，她只是井底之蛙，看到的也只是自己建设的美好，是否能报仇，如迷雾一般。

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月枝要来找自己，最后一把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抓不住便是一朝永恒了，而她们两人的缘分，也到了尽头……

这是告别……

忍耐了半生的泪水，在得知真相和命运结局之后，忽然被冲溃了决堤，毫无征兆地涌出来，她好想恣意哭一场。

“柳俏，是不是我做错了……”

“为什么我要去伤害一个比我更苦之人，而她，是我的姐姐啊。”

“我们是不是再也不回去了……”

内心防线再也遭不住自我谴责和悲伤，此时她才开始真正认清自己，随后如洪流奔腾而来的无名绞痛直叫她再一次想起来当年那场大火，声声嘶喊的是逃脱，不甘和活命……

柳俏静站在一旁扶着三娘，她知道三娘承受了多少，从月枝来的那一刻，气氛便不对劲，直到人走了才肯流露真情。

“想哭便哭吧。”她抱着三娘，给予一个妹妹的柔情，自己也忍不住眼红。

“哭过之后，我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看似什么都变了，其实什么都没变，月姐姐还会在金拿城当差，而我们……”

“事情过后，也能回到原来的地方。”柳俏哭着笑，不断安慰，她从未想要放弃，即便真的兵败，那也是在胜利的路上。

许久过后怀里人才慢慢止了泪水，等回忆埋好在心底，她又将会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杀手，而这次带着希冀。

她要杀人如愿，功成而归。

“柳俏。”三娘抹去脸上堆积的忧郁，又重新回归了英姿飒爽的姿态。

“柳俏在。”她弯腰作揖，声音前所未有的响亮，她知道三娘要问的是什么，“会面之人就在下面，周边不少他们的兵马，且皆是北面来的壮士铁骑，看样子不太相信我们。”

三娘从高处扫一眼周围动静，所以气息掌握在手，嘴角笑笑，“那些人不是来对付我们的。”

“柳俏不明白。”

“那公孙怀明是何等聪明之人，还不至于把兵马浪费在一个毫无相关之人身上，况且我们来时便早已说明，为乱世交挚友，端着诚意来的。而他们，是藏在黑暗的眼线，专门对付皇城里的人。”

柳俏再仔细一看，“八刀和霍疾也还能在此刻谈笑风生，还真是胆大，是柳俏看错了。”

三娘揣度公孙怀明到底会怎么想，不过倒也像他的作风。

“他们不是胆大，而是有恃无恐，如今永安镇皆是他公孙府的势力，不说是人，就连一只苍蝇也在他们的视线内，你说，此刻，会不会也在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她平视着前方的阁楼，正对上一双灼灼眼神，来意很明确，像是直接在告诉她此时已经身陷困局了。

柳俏忽然一惊，“没想到这公孙公子如此玲珑心思，不过我们隐藏得这么好，怎么会找到我们？”

三娘一晃神，那人随即消失在对面，而再往下看，已然出现在八刀身边。

“怕是在游船那时便知晓我们是谁了，公孙怀明，我三娘还真是小看了你。”她颇为感兴趣笑笑，一道通明的视线也朝着这边来。

八刀瞧着楼上之人，笑笑，再举杯邀请，似乎在说他们等待已久，就盼三娘下来了。

三娘也微微欠身作好，一转身子，“走吧，我们也去会会。”

下来之景与她们想得一样，并无任何阻挠。

八刀见人来了立马端起地主之谊的姿态来，两人起身，“三娘好久不见啊。”

“八刀派门主，三娘久仰了。”她朝以江湖对长辈的拜礼。

“不敢当不敢当，现在就是一个无用老头，因为不服老不服输，妄想加入你们年轻行列去罢了。”

人瞧着也不过是不惑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