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风将书包丢到椅子上，转身趴上床，路璃难得不在家，他也就放肆一点。

脑袋埋在被子里，藏住了弯起的眼睛。

他很开心，因为下午放学在车站看到她了。

她背对着他，忽然转头看向他的方向，微卷的长发荡过肩膀向后，明媚的侧脸闯入他的视线。

程沐风知道她是在看公交车有没有来，但这一个回眸，他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一种毫无由来的失重感袭卷上来，就那么一瞬间。

她没看见他，但他看见她，就够了。

程沐风坐起来，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的侧脸愈发清晰，这一个侧脸，是今天路璃回来之前他开心的理由。

他走去书桌写起作业，今天不一样的是窗帘被拉开了一半，一张写满“覃麦”的草稿纸放在一旁。

直到晚饭的时候，程沐风在厨下面条，最间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他盛了两碗放到餐桌上，自顾自吃起来，心里祈祷着路璃别回来。

可事与愿违，在程沐风等到都要把面拿去倒掉的时候，路璃回来了。

她的眼睛浑浊，仿佛不会聚焦，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整个人像像片枯败飘落的叶子，慢吞吞挪去餐桌，一步一停，看着桌上的面发呆。

程沐风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可她声音太小了，近乎无声。

他想着要不要把她的面拿去热一下，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

“我拿去…”

“啊！”

路璃忽然尖叫着，一下把桌上的面拍翻在地，汤已经没剩多少了，坨掉的面满地都是。

程沐风被吓了一下，身子微愣，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忍一下，克制住。

他觉得路璃是生病了，于是沉默着，等待她接下来的训斥。

出乎意料的是，路璃一句话也没说，眼神又变的空洞，挪回房间。

程沐风看着房门被关上，安静的收拾起餐厅，让他意外的是他发现自己似乎早就习惯了，内心平静，刚起的那点涟漪也连痕迹都没有了。

但还是好累。

他顺手下楼扔垃圾。

程沐风不想那么快回去那个所谓的家，他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再抬头就到了小区对面的公园。

月光铺在公园里的人造湖上，像星空坠了进去。

他依旧靠坐在一旁的长椅上，避着暖黄的灯光。

脑子里乱乱的，他不想习惯这样的生活，可还能怎么办呢，他不知道，那栋灰扑扑的房子困住了他。

忽然程沐风感受到一道目光，他抬头，嘴角僵了一下。

女孩披着头发，发丝在风里轻轻飘着，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裹着件外套，站在他面前。

像神明降临，带他逃离人间。

程沐风想着，为什么每次都被她看到。

他冲女孩笑了笑，心里祈祷着不要被她发现。

覃麦是来帮盛瑶拿下午落在湖边的保温杯的，转身就看见了长椅上的少年。

她也想着，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的眼神暗暗的。

覃麦觉得出于礼貌得打个招呼，她开口，

“程沐风。”

程沐风脑子空白了一瞬，回应着

“覃麦”

他第一次听到她叫他名字，像遥远的星光跳跃着轻点了一下他的心脏。

“晚上好”

他又接了一句，

“晚上好”

好像在完成什么郑重的仪式。

程沐风歪头笑了笑，他觉得今天很幸运，见到了她那么多次。

他忽然很想，很想她陪他坐一会儿。

于是神使鬼差的开了口。

“坐会儿吧。”

话音落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下子慌了。

覃麦没说话，但她坐在了程沐风旁边，两人隔着点距离，程沐风呆呆的转头看向光里的少女。

他好像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每次她出现，光的乎都会跟过来，不是她在光里，而是光为她而来。

覃麦知道他在看自己，但她没抬头，只是小声询问着，

“你怎么了。”

程沐风僵住了，她发现了，

怎么办。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讲什么。

覃麦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你可以说，如果你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