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顺利而快速,由于路上铺了一层极厚的积雪,几人换上雪板,迎着金色的阳光,穿梭在无数个跳台之上,随性而自由。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山,原本在阳光下茂密宁静的雪松林慢慢陷入阴影,仿佛披上一层黑色的迷雾,变得有些瘆人。太阳落山以后的熊国野外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绝对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可怖世界。

三人用尽全力,在天刚黑时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神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人口很少,稀稀拉拉地有一些灯。因为熊国成人礼的习俗,这里的访客络绎不绝,很多都会将这座村落作为落脚点,因此这里的人多靠为旅客提供食物和住所生活。

莱恩坐在雪橇上,抱着雪橇上的包袱。几匹雪橇犬已经沉沉睡去,他们依偎在莱恩身边,用体温包裹着他。雪橇上的灯火在风雪之中若隐若现,投下飘忽不定的光芒,在莱恩的身形上。

“莱恩,久等了。”埃琳娜开口道。

莱恩转过头来,他白皙的皮肤在这冰天雪地里近乎透明,红色的眸子像是结冰的湖面。他的睫毛上布满冰渣,看上去很困了,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向埃琳娜怀里扑去。那些狼犬醒了,他们的目光追随着莱恩,围绕在他身侧,虎视眈眈地看着埃琳娜。

“姐姐,我好冷。”他嘟囔着,撒娇似的,在埃琳娜的衣服上蹭了蹭脸颊。

“你什么时候到的?”埃琳娜问。

“不知道,我只记得等啊等啊,等啊等啊,就天黑了。”他说,“我还以为姐姐不要我了。”

埃琳娜揉了揉莱恩的头顶,他抬起头来看她,眼眶和鼻尖泛红,

“怎么会呢。”埃琳娜道,顺手脱下自己的披风围在莱恩身上。他毕竟还是个小孩,一个人在寒冷的风雪里等了这么久。

你也会害怕吗?埃琳娜一边蹲下为莱恩整理衣襟,一边想着。因为走神,别针勾得有些深,扎破了莱恩胸口的皮肤。仿佛是基因里的程序被唤醒,埃琳娜的心沉了一拍,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她的手抖起来,恍惚中,她觉得莱恩佩刀的寒气已经逼在她的脖子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埃琳娜发疯似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她下意识地埋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她始终记得,他那滩血水一样的眼睛,和其中渺小的、惊恐的自己。

脖颈处传来寒意,却不再是刀刃冰冷的触感,而是少年柔软的指腹。他一只手轻轻攀上她的脸颊,似乎是想要安抚她。另一只手,握住埃琳娜拿着别针的手。埃琳娜抬头看着他,依然是那双红色的眼睛,不过眼睛里的自己,已经长的不一样了——对,对,她不再是那个穿着华丽宫衣的金丝雀,而是一身风雪,如此自由的天鹅王国的储君。

莱恩笑了,下一秒,他手中用力,握着别针狠狠扎进了自己的胸口。鲜血,如同盛放的玫瑰,在一片纯白的领域里绽放开来。

“没关系的,姐姐。”他说,“就算是杀了我也没关系哦。”

误伤了莱恩后,埃琳娜有些心情低落。她大脑有点混沌,交织的不真实感席卷了她,这一次,她真的能够拥有完全崭新的命运吗?

阿塞看出了埃琳娜的反常,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他只能脱下自己的披风,几步追到埃琳娜身边,和她的节奏保持一致,随后瞅准机会把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心不在焉的埃琳娜有些不耐烦,她一手扯着披风上端,有些窝火道:“我不冷,阿塞。我跟你说过,这没有必要……”

阿塞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或许感觉到了埃琳娜心情不佳,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噤声了。他手忙脚乱地收回披风,看上去非常慌张和忐忑。公主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老实说,他没有什么处理这种情形的经验,于是显得格外笨手笨脚,又格外无所适从。

然而,就是他的小心翼翼,让埃琳娜如触电一般醒了。

她之于阿塞,又何尝不是莱恩之于她。

她是他在天鹅王国的立身之本,她的一句话,可以让他的养母在皇宫外最好的街区有一家店,可以让她的养妹如愿去往豹国,他离不开她,他不得不依附于她。

想到这里,她停下了脚步。脚尖旋转,方向指向了他。阿塞也懵了,他下意识地模仿着她的动作,停下,面对她,让她能够更好地打量自己。

长及后腰的头发,难以打理到碍事的长度。好像自从自己夸过他漂亮,他的头发就越蓄越长。

为什么?明明那么讨厌被人叫做娘娘腔和美人。

依然是高领的衣服——自从在蛇国为了救她留下伤疤,他再也没有露出过自己的脖子。

腰间是一根长长的绳索,他的武器。不是他自己选的,只是因为她觉得适合。

甚至他的名字,他的姓氏,是她强行安给他的,和自己一样的姓氏,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她的行为无非是给他永远地套上了枷锁。

阿塞,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