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之后。

“喂，今天是中秋节诶，我想吃月饼了。”鬼鬼说。

“嘁，月饼有什么好吃的。我做少主时最讨厌吃月饼，尤其是五仁馅，都吃吐了。”另一个鬼鬼说。

“可我最喜欢吃五仁的。”鬼鬼委屈对手指。

“别做梦了，谁还记得你是谁。”另一个鬼鬼不屑撇嘴。

“呜——老大不在了。我阿嬷也不在了。”鬼鬼抽噎。

“哎，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喂!你又欺负她!”“能不能别叫我喂!”“那叫你啥，鬼东西？”“你——”另一个鬼鬼哽住。

“是啊，离开人间太久，我们都把名字忘了。”另一个鬼鬼悲伤沉默。

“别担心，哥哥们会来看我们的。”小萝卜头鬼鬼信誓旦旦道。

“呜呜呜我不要他来，我的舌头痛。”鬼鬼哭的更厉害了。“……”众鬼沉默。

他喜欢你啊笨蛋!

“哥哥们来了!你们看岸上!”萝卜头兴奋大叫，瞬间一排鬼头整整齐齐堆在河边观望。

“这是她嘱咐我留给你的。”河妖从桥下挖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安乐。安乐颤抖着打开它。

“这是，我做的药囊？”他翻着，不大的盒子被一个个小药囊挤得满满的，缝隙中，他看到一封信静静地躺在盒子最下面。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抽出来，纸张叠的整整齐齐，还有浅色的纹路，十分漂亮。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安乐启。安乐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河妖也觉得颇为丢人地咳了一声:“人长的漂亮，写的什么狗爬字。”

“她不善书画，写这样一封信，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安乐轻轻张开信纸，那一笔一画，是固执的认真，像她的性子。

“安乐，我猜你现在很想我。我也是。”熟稔的语气让安乐立即落下泪来。“别哭，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其实我猜测你应该是子卿的转世，但我无法确认，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你不要生气，我很爱你。不论你来自何处或去往何方，我会一直爱你。我希望你过得幸福，或许，没有我的你，会更加快乐，我的执念，本身就是伤人的利刃。”她字写的大，几行就写满了一页。

“河妖会照顾你，不用怕他。他那里留着一笔钱，来源复杂，你应急的时候至少不会缺钱。另外，安乐帮忙照顾照顾河中的小鬼，我每月赚很多香火才能养活她们，不知我走了可怎么办。”她的字迹逐渐潦草下去，或许写到这里已经十分勉强。可是，她的伤痛，从未和我说过一言半语。

“安乐猜猜为什么你的药囊在我这里？不会以为是丢在何家了吧！错!我拿走了可就是我的了哦，你做了这么多，可没有一只是给我的，安乐真是小气。”

“不要怕。安乐。我会一直陪伴你。我会化作清风，绿茵，我在你目光所及的每一个角落爱着你。未来，祝你平安喜乐。”

——大闹天宫的无名水鬼

安乐抚摸过一行行文字，内心酸涩痛楚。河妖就默默陪着他，看远方夕阳的余晖落在那一个个小鬼头上，中间他家的小傻子还在摇头晃脑地扒着河岸张望。他苦涩地笑出来。她魂魄残缺，那魔头走了，河神精元流散，小傻子不知还能在这河上呆多少年。偏她还一无所知地问:“喂，安乐哥哥好像很伤心。”

“他爱老大，当然伤心。”一只鬼鬼说。

“像阿嬷爱我一样吗？”疑惑。

“不太一样。但像河妖爱你一样。”少主鬼鬼冷酷开口。

“什么？!不要啊啊啊啊啊啊——”众人黑线。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圆满的月亮升起。鬼鬼们苦等一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我想姐姐了。”“我想我阿嬷。”“我想我小郎君～”

“行了!恶不恶心。我们大家还在一起就好了啊！”少主鬼鬼不耐烦。

“月饼来啦！”远方传来少年清脆的声音。“是安乐哥哥!”“哇我们有月饼吃了!”“我想吃蛋黄馅的。”“不会只有五仁的吧呜呜呜……”

众人大快朵颐时，小傻子突然感觉头顶一寒，抬头望去就是河妖阴恻恻的冷笑:“你倒说说，怎么这么怕我？”

“我——错——啦——”

于是万家灯火中，在这个月光如水的河畔，就这样在吵闹中度过了一个快乐的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