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求思(三)(1 / 3)

后方噼里啪啦地一阵闹响,马背上的马夫早已无影无踪,没了缰绳的束缚,受惊的马沿街横冲直撞,马蹄不停敲打地面。

人群闻风四散而逃。

谈怀玉脊背发凉,双手发黏,胸膛之下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四肢如被定住般动弹不得,眼睁睁地见受惊的马匹距她越来越近。

“啪——”

手滑打碎的摊贩铜镜让谈怀玉登时回了神,她连忙踉跄地朝后退几步。

“哇——”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在不远处响起。

应该是在方才慌乱逃窜中不慎与大人分开的幼童。他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直往青石板上砸,哭红了脸颊,双手不断地四处挥舞。

那稚子离谈怀玉几步之遥,若是她眼疾手快,定能让他毫发无伤。可谈怀玉命如草芥,自身难保,内心犹豫纠结是否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素未相识的幼童,身子却显而易见地向后挪了一步。

眼见着那疯马快要冲向幼童,电光石火之间,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臂,一把将稚子抱至路边。

看清来人,谈怀玉赌对了。她高高悬着的心平稳落下。

幸好,他来得及时。

陈浮确稳当地将幼童安置一旁,又一个箭步飞身上马,用力扯着缰绳。马脖子顺力往后仰,前蹄子蹭高向上抬,落地跺腿激起尘土纷飞。

谈怀玉见状一面递出了手帕拉着孩童连连后退,一面用手掩住自己口鼻。

待陈浮确安抚好受惊的马儿后,径直走到稚子面前蹲下身子。

“有受伤吗?”

许是被陈浮确的英勇折服,那幼童最初是呆愣地打量着他,过了片刻,才忙着向陈浮确道谢。

“举手之劳,没事就好。”他直起身子,浅浅一笑,又揉了揉幼童的头,目送小孩蹦蹦跳跳地离开。

“谈姑娘。”陈浮确面上笑容依旧,朝谈怀玉略微拱了拱手。

谈怀玉嗅到一股血腥味,垂眸瞧见他的掌心被粗粝的缰绳磨出了血。

她像是有意遮掩般掏了掏袖间:“你受伤了。我替你……”

对,她的手帕给了那小孩。

“无碍。”陈浮确眼眸深邃的看着谈怀玉,欲从她面上分辨出半分情感,可谈怀玉依旧不露声色,就如方才见死不救只是他的错觉。

冬阳惨淡,四下寂静。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相顾无言,都等着对方开口。

“漂亮姐姐。”

他们循声回头,见是刚才虎口逃生的孩童正笑盈盈地仰头招手。

“谢谢姐姐的手帕,我阿娘刚用清水洗了洗。”幼童语中欢喜,指着自己的阿娘。

那妇人见两人气度不凡,却不知名讳,招来稚子,领着他恭敬郑重行了谢礼,接着携他离去。

谈怀玉心中触动,悄悄攥紧手帕,凉丝丝的触感无一不体现着妇人细心洗涤后用力拧干。

“嘶。”陈浮确吃痛低呼,眉眼间笑意终于有所缓和。

“很痛吗?”谈怀玉转身欲替他寻大夫,但被陈浮确单手拦下。

“不打紧,谈姑娘略微包扎一下就行了。”

说着便张开了斑驳渗血的掌心,谈怀玉眉睫轻颤,依言为他挑出细小纤维,准备包扎。

“陈世子,这手帕微凉,稍稍忍着些。”

她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应道:“行。”

陈浮确状似随意问起:“谈姑娘今日上街怎么没带侍从?”

“出得匆忙,青琐正巧有事还没回来。”谈怀玉浅笑,手上动作未停。“世子殿下怎么也孤身一人?”

“我在楼上看见了你。”他朝远处一阁楼抬了抬下巴。

谈怀玉凝眸点头,抿唇不语。

陈浮确端视着谈怀玉熟悉的墨发,他却觉得些许陌生。

“两次出门又是刺客,又是惊马。谈姑娘不喜出门,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她动作缓缓,只淡漠地说道:“对。”

陈浮确见谈怀玉眉尾痣清晰可见,茂密的乌睫掩盖住了她眼底情绪,叫人看不真切。仿佛像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谈姑娘,若非我来得及时,还手帕的小孩只怕是早已葬身于马蹄之下。”

谈怀玉直觉他视线逼人,指尖稍稍一顿,抬眸莞尔一笑:“多亏世子殿下动作敏捷,真不愧是名震内外的陈将军。”

她嗓音清柔,像是在雪峰融化的雪水上浮漾的一片羽毛。神情平静,一双眸子凝神如湖水,未起半分波澜,整个人似在冬阳下染上了层薄霜。

他见谈怀玉一袭素衣,未施脂粉,唇色几分泛白。只当她又病了,一时失了判断。

“后悔吗?”

谈怀玉置若罔闻,动作不停,专注轻柔地包扎,像是过了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