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数学 缝合怪(2 / 4)

“绝妙!”汲公脱口而出,语气中竟难得的有了激动的起伏:“果然是天幕的启示,果然是上苍的垂怜!妙绝,妙绝——臣谨为陛下贺。”

说罢,他立刻下拜,心服口服的俯首,既是叩拜皇帝,又是叩拜那本无可比拟的天书。

直播公司自然没有为皇帝著书立说的雅兴,这本书的前言摘抄至它们购买的科学哲学论文,而构思思路则来自禅宗“明月江水”的公案——天可怜见,“明月江水”案被称为古今公案第一,历代名家如朱熹、王阳明、陆九渊等,都从此公案中受到莫大的启发;其思辨论理之精美严谨,比喻起兴之贴合优雅,真可谓举世无双,以此千余年后哲学思想的高峰,来欺负汉初连思想体系都不成熟的汉儒,那实在太没有武德了。

但汲公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他俯身下拜之后,立刻开口,迫不及待的发问:

“既而天下万物都有‘道’,不知该如何探寻万物中蕴含的‘道’?”

——虽然明月之喻已经将天理建设得尽善尽美,但理论体系不仅仅要解释这个世界,还要回答“怎么做”的问题。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论粗糙归粗糙,至少知道让天子修德祭祀来取悦上天;如若这明月论只能解释而不能指导现实,那么意义也不大了。

皇帝从容不迫:“自然是格物致知,可得大道。”

汲公默念数句,知道这“格物致知”是儒家的观点,似乎可以以此拉拢儒生。但这还不够。

“敢问陛下,又该如何‘格物’呢?”

皇帝道:“天地的大道映照于万事万物之间,因此百姓日用,一饮一食,都是‘道’。道不远人,要想求道,只需在日用中观察、实践、反复思索,便能领悟出自己的‘道’,做自己的圣人。譬如天幕中所说的冶金炼铁,正是因冶金的工匠在尝试中悟出了道、贴合了道,才会增强国势,令大汉的国运蒸蒸而上,所谓‘合于道者,无往不胜’。”

如若后世稍有常识的哲学系学生在此,恐怕听上几句就会惊得眼球突出,狂呼乱叫,往帛书上大吐口水——不错,天幕为了压缩成本,选用的论文千奇百怪,杂糅了王阳明之心学、泰州学派之“百姓日用即道”、“圣人与凡人一”,顾炎武黄宗羲乃至唯物论实践论的一鳞半爪。这样跨越古今中西的杂交,真是缝合怪他太奶给缝合怪开门,缝合得太阴间了!

但缝合亦有高下。相较于董国相缝了一辈子的破烂玩意儿,帛书缝出的这轻描淡写几句,登时震得汲公魂不守舍,矫舌难下——他对经义学术不甚了了,但仅仅听上几句,也立刻便分出了这判若云泥的好坏。

说白了,儒家而今还处于极为原始的阶段,大儒们对什么得道成圣没有概念,唯一宣扬的只有读书。读圣人经传,读经史子集,所谓“经术苟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但经术传承极为狭隘,仅仅在数十位大儒中流传;这套靠读经书得道明理的法门,无疑是将寻常百姓、乃至大多数军功世侯都排挤在外,仅留儒生独享成道的阶梯,也因此广为人诟病——孔子云有教无类,莫非没有条件读经书的子弟,便永远也明不了理么?

可而今这“百姓日用皆道”、以实践、观察而求道的方法论,无疑便一扫了往日的阴霾。既而“百姓日用皆道”,那么百工百业文武公卿,岂非各有其道?既而以实践观察求道,那么人人都能有求道的门路,又何须求教于所谓的“经术”?

这无疑是巨大的、翻天覆地的变革。而汲公可以猜想——不,他敢笃定,这一套理论必定会在朝野中广受欢迎;且不论体系的严密无缺、理论的高屋建瓴,仅就观点而看,也太吻合而今朝中军功勋贵、宗室子弟的心思了!

——凭什么就你们穷措大能从圣人经传中领悟大道?战场杀敌难道就不是求道的法门?在传统经学处求不得证道的途径,当然只能转而皈依这“百姓日用即道”的论调!

只能说降维打击就是降维打击,在缝合了这么多玩意儿之后,千余年的哲学进程迅速展示出了碾压式的战力。纵使汉儒心有不满,也绝无力量抵御这样匪夷所思的高维度攻击了。

毕竟,创立这些哲学的顶级巨佬们,早就已经把汉儒那套从头到脚批了个稀烂,所有的战胜之法,都写在了理论之中……

中大夫愕然不语,瞠目结舌的愣了半晌,终于从哲学价值观的巨大冲击中缓缓醒来。他默了一默,低声道:

“陛下说过,这是‘序’中的解答,不知正文……“

如果这还只是序言,那后续的正文该有多么精妙高深?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面上的笑容似乎僵了僵。

天子咳嗽一声,徐徐道:“天书渊深难言,正文自然不是轻易就能解读的。还需要——还需要求索。”

中大夫茫然了:“求索?”

更出乎意料的是,天子竟尔尴尬的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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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天幕求取到这本宝书之后,皇帝自然是一睹为快,酣畅淋漓的阅读